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令人稀罕的厨艺

发布时间:2024/6/27 16:05:01      浏览次数:729

令人稀罕的厨艺

作者:【王海红】

人生在世,美食为天。能将各种食材通过厨艺让其呈现出独特色香,令品尝者回味无穷,那可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!我觉得,亲自操刀制作食物,不仅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,更是想在厨房这个小小天地里,放松身心,安静享受细切慢炖中的期待和自在呢。第一次下厨劳作,动刀动火动心思,好奇如探险,其中经历,各有不同。

  70后的我们没有像父辈们一样吃过苦,但在改革开放之前,物质供应还是相对比较匮乏的。那时候,买布要布票,买粮要粮票, 买肉要肉票。票证时代,我们一家六口的吃穿用度还是挺紧巴的。先是,我们从部队的筒子楼搬到了地毯厂家属大院,不久,母亲又从地毯厂调到村合作社工作。

  长年在部队工作的父亲,只有到了周末,才骑着那辆凤凰牌二八大杠赶几十里地回来与我们团聚。星期天,便是父母最辛苦、孩子最开心的时刻。父亲忙着上街釆买,母亲忙着洗涮制作,聚少离多,一家人能在一起吃顿团圆饭真是人间终极的快乐。作为人类幼崽,我们虽在那里玩玩闹闹,蹦蹦跳跳,但看着彼时在厨房间进进出出、忙忙碌碌的父母,眼神中还是不由自主流露出探索的欲望的。

那一年的秋天,父母带着奶奶和弟弟回江苏老家探亲。走时,把姐姐和我拜托在母亲工作的合作社大灶上吃饭。社里做饭的是个裹着小脚、穿着斜襟褂子的瘪嘴奶奶,她声音洪亮,干活儿利索,总爱在说笑间往烹饪的菜肴里点撒些神奇的佐料。

某天,我捧着海碗,正埋头沉浸在隔锅饭菜的香味里,咕吱,一粒潜伏的花椒猝然不防地阵亡在我稚嫩的齿间。妈妈呀,这是怎样的一种怪味儿!还没反应过来,冲鼻的辛辣已麻翻了舌头、刺肿了喉咙,迷糊了眼睛;咧着黑嘴傻笑的花椒,用它执拗的脾气成功劝退了我手中筷子,更以锲而不舍的精神彻底打败了我积极进取的食欲。也是这个原因,没两天,七岁的姐姐硬是拉着我的手冲动地跑回家做出了人生中的第一顿饭。

在许世友将军领导建设的地毯厂家属大院儿里,整整齐齐矗立着一排排红砖红瓦房。每排瓦房之间的空地,都被勤劳能干的军属们经营成了绿油油的小菜地。   姐妹俩儿牵着小手到菜地里拔出一些扑棱棱的菠菜,又从井台上打水将它们冲洗干净。小脸儿皴得红彤彤的姐姐学着妈妈的样子在灶台上忙活,烧火、热油、撒盐……五岁的我又好奇又紧张又兴奋,在姐姐的指导下卖力地拉起风箱,呼啦,呼啦,哐呛,哐呛,幽暗的小厨房因为我们的闯入而色调忽变,没几分钟便被折腾得吱嘎有声、烟雾四起。而期待美味诞生的两双眸子却格外的晶莹闪亮、灵动生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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忙活半天,没等姐姐宣布开饭,饥肠辘辘的我便己扑向了热气腾腾的美餐!狼吞了一囗馒头,虎咽了一嘴菠菜。突然,我感到喉咙中异常的难受,啊,啊,有个什么东西,像布条儿一样趴进嘴巴探向喉咙一直延伸到我的食道里了,咽不下去,呕不出来。啊,啊,好难受呀!眼泪汪汪、鼻涕呼呼,面红脖粗,紧张得近乎窒息时,姐姐急智地将它从我的喉管里拽了出来。当满头大汗、涕泪交零的我看清眼前这根差点儿要了我小命的异物,不由吓了一大跳:哦豁,这根菠菜,怎么那么大,那么长呀!

也难怪呀,小姐姐做菜,哪里晓得还要拿刀切一切呢?七岁下厨,五岁当炉,小姊妹人生里配合制作的第一餐,真是惊险刺激!蔫菠菜从食道喉管中撤退时,如绳拉拽的恶逆,脱腔而出的松爽,给我留下了生动、深刻的记忆!

朋友张姐第一次做鱼汤的故事也非常有趣。当年中专毕业的她被分配到仪征化纤,住在单身楼宿舍里。在家靠父母,工作吃食堂,幸福的她不曾下过厨房。某天,腹中馋虫鸣叫,突然极想喝鱼汤。于是,跑去菜市场拎回来一条大鲫鱼。鱼儿翘头摆尾,仿佛在问:你打算怎么炖我呢?鱼汤,就是鱼加水煮熟成汤嘛,一加一等于二,操作简单着呢凭着想象,她将洗干净的鱼与葱姜料酒相伴入水。

盖上锅盖前,还于心不忍地瞄了一眼尚在锅中游弋的生菜。当她点火开煮,鱼儿翻肚皮后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,还是推门而入的舍友一语道破了天机没杀的鱼怎么煮汤啊?张姐暗称惭愧、惊得哭笑不得。真是的呢,锅里的鱼儿,鳞未刮,腹未剖,肠未去呢。整整一锅不能食用的生水煮活鱼,让朋友自嘲自嗨到如今。

  刚结婚的时候,我也不太会做饭。有一次,和阿姨一起去集市买了一只活鸡。听说,鸡血挺有营养的,于是准备自己在家里宰杀。根据学到的经验,先在小碗里放上一点清水和盐巴,倒拎着被割喉的鸡,将鸡血一滴滴流淌进小碗里。然后把放完血瘫软得一动不动的鸡扔到了木桶里,当我拎着一壶开水到卫生间烫鸡毛时,惊悚的场景令我发出″啊呀″一声惨叫。但见那只被放光了血的鸡,喉管处血珠淋漓,正端坐在木桶里,咕噜着眼睛一脸不服气地盯着我看呢!阿弥陀佛!阿弥陀佛!真是唬到我了:杀生吃美食,不光要胆气和魄力,更要有技术和手段呐!

  儿子五岁的时候,先生离开江苏到浙江工作。我和孩子相依相伴,开始了艰辛的留守生活。一边工作一边做家务带孩子,一个人天天忙得像打旋儿的陀螺。孩子看在眼里,也有样学样。某一天,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回家,刚一打开门,就见小家伙浑身沾着面粉,一手举着锅铲一手挥着小拳,哒哒哒地从厨房里奔了出来,妈妈,妈妈,我会做饭啦!妈妈,妈妈,我会烙饼子给你吃了!白色的小脚印从厨房间一路延伸到客厅的大门口,骄傲兴奋的小粉人扑进我的怀里,那双求赞、求表扬的眼睛充满期盼的看着我,那一晚呀,厚薄不均的糖饼子嚼得我泪流满面,摸着儿子的后脑勺,我咂摸出了人生的酸甜苦辣!

  昨晚,酒后微醺的先生开心地告诉我,一向吃快餐的儿子电话里向他请教大闸蟹的做法。先生详细地分享了自己半生的烹饪经验,担心不够全面,又百度了一下相关视频,不嫌其烦地反复电话沟通。末了,喜滋滋地盼望着:臭小子,没多久,我们也能吃上你做的饭菜了!

  第一次下厨的趣事,真是说不尽道不完。其实,在追寻美食、满足欲望的道路上,腹中的食物早已运化成了我们的身体和精神的一部分了。难忘的厨房处女秀,你的、我的、他的,五味杂陈,也随着时光的流逝,尽淹没在滚滚的人生喜乐悲欢里了。静下心来,有谁还记得,第一次操刀下厨的天真与好奇?那份质朴纯洁的情感里饱含的欢喜与无畏,真的让人砸舌稀罕呢!